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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文库 正文
上黄苏侍郎 北宋 · 彭俊民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二四、《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八六、《宋代蜀文辑存》卷三四
古之圣贤自任以天下之重,虽功名富贵时有不同,至于进退行藏,不过一道,曰正而已矣。
孟子曰:「天下有道,以道徇身;
天下无道,以身徇道」。
夫惟时之必有治乱,道之必有兴废,而圣贤之有遇不遇也。
是以古之人用则以正进其身,不用则以正明其道。
昔者伊尹耕于有莘之野,汤使人以币聘之,伊尹曰:「我岂若处畎亩之中,由是以乐尧舜之道也」。
又曰:「我何以汤之币聘为哉」!
伊尹非不知汤之必可与有为而欲亟售其身也,盖以为不能自重而轻以自徇人,则物重而己轻,物重而己轻,则人君亦将易之而莫之尊,惮道未及行而己先屈矣。
故曰:「非其义也,非其道也,虽禄之以天下,弗受也」。
夫惟处畎亩之中,以天下禄之而有所弗受,使一朝得君而信其说,则知其心不挟天下以自利也。
故能以匹夫之贱,屈万乘之贵,举天下之大以听其所为,而不以为泰者,其道出于正故也。
孟子曰:「我非尧舜之道不敢以陈于王前,故齐人莫如我敬王也」。
又曰:「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
孟子非不知时之不可为也,而每汲汲于求进,盖当时士大夫握腕而游说者,术有馀而道不足,苟可以邀利而求名者,率攘臂争先。
杨、墨之徒又倡为邪说,以乱先圣之教,孟子以为不直其道,厉其言,则不足以决天下之聋瞽而反于见闻,恐先圣之道遂至于委靡而不复振也。
故倾侧齐、梁之间,据礼以折右师之汰,抗词以伐臧仓之毁,其言峻发严厉,足以激末俗而振颓风。
若得志,其功岂减伊尹哉!
伊尹处时之可进,而每事于退;
孟子处时之可退,而每事于进。
二人迹不同而同归于正,何则?
伊尹先正其身而后行其道者也,故将进而先之以退;
孟轲耻身退而道不明于天下者也,故处退而示之以进。
将进而先之以退,不诎身以伸道也,故身益尊;
处退而示之以进,不屈道以身也,故道益明。
今夫功名富贵,人之所必争,而圣贤之所不能免者也。
唯不以物累己者,贵身而贱功名,大我而小富贵。
功名富贵一付之傥来,而不轻以身与之较,故己重而物轻。
己重而物轻,则可富可贫,可贵可贱。
富贵而身益尊,贫贱而道益明,此伊尹、孟轲之所以同归于正,无意于世而世归之也。
后之君子则不然,其待物也重,而其所以待己也轻,道不足以胜己,己不足以胜物,己与物相战于荣辱利害之途,而卒为物所胜,则挟数任术以事攘夺,背师毁友以奉权势。
如汉之平津、安昌侯辈,身为名儒,经术、爵位居当代之冠,观汉帝所亲款与时流所归重,必有大过人者,宜其正色慷慨,发明六经之蕴,足以救末学之弊而折奸雄之谋。
然位至鼎辅,而身不免于阿私;
口谈先王,而行有甚于垄断。
唐之柳宗元、刘禹锡数子,才名擅天下,其议论文采固足以自立于世,然不能厚自溅拂,而见得忘义,附丽匪人,一跌而不复,发言怨刺,亦足以明浮议,是岂功名富贵误使之然哉?
平津、安昌有其位,而不能以正守之,故志在持禄,而卒死于阿谀;
宗元、禹锡有其才,而不知以正用之,故轻以其身为人用,而终亦见弃于世。
是数者,皆负能为之才,乘可为之势,惜乎不知以正行之也。
某生长村野,未尝获见天下伟人,自顾愚陋,何足以造古人之阃阈!
然自少稍知读书,尝闻父师之教曰:「吾乡有老先生苏公者,其为人也,好学乐道,有伊尹、孟轲之风」。
今虽不及见,其子东坡先生黄门公,皆能以老先生之志行于天下,高气直节,凛乎在上。
巨山乔岳,虽不见其运动,而丰功厚利,赡足天下多矣。
是以朅来京师,愿一望见之。
而二公适在朝廷,幸今天子即位之始,稍欲收还故老大臣,尊礼而用之。
二公德望在天下,凡忠臣义士举手相贺者,莫不以二苏为称首,庶几伊尹、孟子之志复申于今矣。
惜乎未及用,而东坡先生遽厌世,公亦栖迟在外。
夫公之遇不遇,四夷八蛮视之以为天下重轻。
公岂求于世者?
而天下望之如此。
今虽不用公,如用之,亦未易浼而前也。
彼用不用,于公何有哉!
孟子曰:「我善养吾浩然之气
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配义与道,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
夫守正行义,持之以不动心,而刚大之气遂至于塞乎天地,则举天下之大,孰为有重于我者?
天下之大,莫有重于我,则公之处世岂不绰绰然有馀,而其志岂浅哉?
公正色立朝,而使奸人佞子屏气侧迹,知有畏惮,及一旦解绶去职,遗富贵如鸿毛,天下知与不知,莫不想闻其风槩。
争自澡雪,唯恐有污于己者,可谓特立独行而无累于正矣。
沅长沙屈原、贾谊之所以辛酸愁苦而卒殒其生者也。
而公涉岭万里,触冒瘴疠,困折百端,无一毫少挫,竟完节而归,翛然独居,释王公大人之尊,就颜回、原宪之乐,刚明之操,过乎屈、贾之上,岂非道足以驭气,气足以胜物,而所守独出于正者耶?
宋广平南海,开元召而相之,使六阍人逆之。
比至,不交一言。
广平惜一言之出,而天下之仕者,不敢不以正事其君。
张曲江劝人主重名器,且云「羞与牛仙客辈等列」,虽以此疏外,而终唐之世,天下称曲江公而不名。
仁贤之遇不遇,天也,岂一嬖人所能毁誉?
二公亦知天命之在我而无与乎人言也,故能以正出处而不污其身。
今公之进也以礼,而退也以义,进退行止一本于正,而不以贫富贵贱累其天真,上期合于伊尹、孟子,而下得遂广平曲江之志,则公之处事,亦可以无憾矣。
故某不自揆,辄举伊尹、孟轲与夫宋广平、张曲江以折公孙、张禹、柳宗元之徒,而试陈于执事,卒然不知其身之贱而言之僭也。
伏惟执事才全而德不形,道大而不遗微细,感钟离之操,听越人之音,而怜其志在于父母之邦也,少加优容。
他日使得问道于下风,不胜万幸。
改知成都拟上殿劄子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五三、《昌谷集》卷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四一
臣以朴樕小才,误蒙亲擢,度越常等。
厕迹禁路,曾未两月,复玷异恩,宠以次对之美职,分以西土之阃寄。
臣实何人,可当此选?
闻命以来,日夜忧惧,不敢常人自视,以异数为喜。
亦不敢典故自比,以辞免为高。
心诚求之,思所以仰副圣主眷遇之意。
窃以立功立事之世,非可以禄位决进退也。
朝廷清明,四方无事,自一命以上,皆得以行其志,菽水可以奉其亲,吏事可以振其职。
及纷纭之际,国论不一。
司马光枢密副使犹不受命,种师道尽护诸将,讫无成功。
世变愈下,艰难愈急。
家国之事,有不可胜言者。
有志之士,犹尚以禄位言哉?
直当论可否耳。
自古阃外之臣得以尽其所学,非谓一己之见足以尽知天下之事,一夫之力足以尽制诸将之勇也。
恃朝政以为根本,假威令以为事权,执赏罚以为劝惩,资佐属以为辅助,又须在王所之善士以为之主,妒功嫉能之士不挠其政,如此而见义不勇,可以坐不任责之罪矣。
司寇于鲁者,不若乘田委吏之为省事
为卿于齐者,不若抱关击柝之为专职。
国论之所不系,则守官者犹得以守道也。
若事关大体,与国论相表里,有文王之令闻,而后中国可以守;
宣王之修政,而后猃狁不足虑。
当艰难之时,宵衣旰食,一日万几,君以惰堕责其臣,臣以丛脞戒其君。
开心胆以延见士民,惜寸晷以响应奏报,则传导于下者无愧辞,叫号于外者有近效,谓阃外之臣,恃朝政以为根本者此也。
若使法令变更,农末俱病,处置失宜,军民胥怨,发为播告者厥指或匿,形于论疏者旷日不报,则所当恃者无所恃矣。
郭进诛御马直,谓之专杀可也,而太祖不责;
张美强取民女,谓之无检可也,而太祖不问,恐阃外之权于此少沮也。
况于公事之所当行,缓急之所倚重,居阃外之职者谓之节制,行阃外之事者谓之便宜,人才出类者可以承制用,将佐失律者可以逗挠诛,已奏者不必待报,未奏者不必诘问,谓阃外之臣假威令以为事权者此也。
若使将帅跋扈,深自交结,州县轻率,不相关白,互有申请者尚决于胜负,转相诟詈者或俟于调停,则所当假者无所假矣。
赏当其功,虽喝转十官者不以为僭;
罚当其罪,虽戮及全队者不以为滥。
居阃外之职,正当视国事如家事,惜官物如己物。
不以一毫弥缝亲旧,不以睚眦报复雠怨。
势要之力所不能移,阔褊之书所不能夺。
阃外之不得其人,逐之可也;
假赏罚以行其私,罪之可也。
不逐不罪,则其说必所当行,其求必所当与,谓阃外之臣执赏罚以为劝惩者此也。
若乃高爵授之,而以不肖之心疑之,闻喝转则举朝伸舌,行法令则旁观失色,官命未改,踪迹摇动,则所当执者无所执矣。
唐方镇全在幕属,不必一一参军事也。
或议论宏伟,可以助名教;
或文采雄壮,可以草表檄;
勇能专将者,可以备策论;
才堪应变者,可以广智虑,谓阃外之臣资佐属以为辅助者此也。
若使如今世举削与今世权局,发书者称有旧而已,不问其才具;
投诚者求寸进而已,不揣其能否,则所资者无所资矣。
孔子入卫,主于颜雠由而后
孟子入鲁,尼于臧仓而见沮。
勿谓圣贤行志直情,独立而无所附丽也。
颜雠由之徒诚未易得,彼臧仓者世常有之,不可不察也。
士大夫有志事功,已畏其少,若又痛加沮格,谁肯任事?
往者事变尚浅,踪迹尚秘,虽诡辞浸润,不过系一二士大夫出处。
比年两军相加,肝脑涂地,战死骁将指为降番,亲获酋帅诿曰虚诈。
变乱人心,绝灭天理。
万一山东忠义识破事体,两端首鼠,有翻然事新之意,此何时也!
旁观胆落,独欲以阃外之事,责办于阃外之臣,不其难哉!
臣蒙恩所领郡只是一路安抚,且又与西南外境为界,不近北边,事不相关,不应遽启此论。
然念富平之败扰及果、阆、兴元之溃径至遂、普,设使江淮有警,则蜀道岂可安迹?
关外有警,则剑南岂可高卧?
而况吐蕃部落,连及威、茂,云南遗种,渐迫黎、雅。
臣顷年尝转漕关外,讨论四蜀事体,知成都脆弱之卒不足以有用,汉中单寡之兵不可以独立。
制帅之与总所,位置非宜,将来职事间,必有抵牾;
官军之与忠义勇悍无礼,将来调发处,必有不逊。
以至兵财递铺间探等事,所当改弦者,不一而足,尝作《病夫议》以告当路。
以为同此思虑而后可以同所见,同此忠赤而后可以同所行。
若以为不可,而欲择其中一二事间行之,或过时失事,而欲取已陈之旧说徐行之,二者皆不及事,而欲责建议者之非计,非所闻也。
今四年矣,事变已见,而臣适当是选,吻合于过时失事之说,臣实惧焉,用敢详其说以告陛下。
张咏之守益州也,迟半岁而不行,知蜀道未定,不可以遽也。
太宗以面对许之,以便宜从事谕之,知蜀远难,决不可以隃度也。
又敢仿是说以复于陛下,惟陛下留神,取进止。
濂溪先生墓室记宝祐三年五月 南宋 · 何子举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五六、《庐山纪事》卷九
先生世家舂陵濂溪,今以故里名行于湓,盖袭舂陵旧耳。
先生讲道此邦,距今几二百年,流风所渐,民醇俗鲁,其为士也愿而文,过化之盛,非止家藏书,人诵言而已。
邦人瞻仰有祠,学聚有堂,墓道有表碣,阙而未举,惟春秋之祭俎罍班榛荆,衿佩濡露雨耳。
宝祐癸丑制帅陈公梦斗南豫学子典郡事,二年间恩浃和集,以公于己者公于人,克臻暇裕于缩迫中,将以馀力起废坠,乃诹急先,命理掾鸠工,筑室墓右,踰时告成。
宾僚相祀,妥厥像于中,冠屦肃穆,光霁洋洋如生也。
竣事,命某有以识。
夫图书之妙,中天日月,天下见道,即见先生
室之筑,特以寄瓣香勺齐之敬耳,尚何言以藻绘斯道。
抑某反复左丞蒲公宗孟先生墓,不能不扼腕于仲尼日月也。
其言曰:「先生疾革时,致书某:上方兴起数千百年无有难能之事,将图太平,天下材智皆图自尽,吾独不能补助万分之一,又不能窃须臾之生,以见尧舜礼乐之盛,今死矣,命也」。
嗟乎,有是言哉!
先生之学,静虚动直,明通公溥,以无欲为入圣之门者也,穷达常变,漠无系累,浮云行藏,昼夜生死,其所造诣,夫岂执世俗恋荣偷生之见者所可窥其藩。
言焉不择,左丞安得为知先生者!
然则先生之道,岂固信于来世而独不知于姻亲者哉。
左丞,党金陵者也。
金陵倡新法,毒天下,熏心宠荣者无虑,皆和附一辞。
其所不然者,惟特士醇儒,未可以气力夺。
左丞所云「兴起数千百年无有难能之事」,「吾独不能补助」者,得无影响借重,为新法厚自扳援者耶。
牟叔遐征里,议者难之,遂借其说于子产
逢吉河内寇为平民,预引更生之对实其事。
自古贸乱是非,往往一辙。
左丞者,设易箦之言,金陵无复忌惮之心,腾自欺之舌,诬先生于无从究诘之地,其为毁誉求合,罔世塞道,又罪浮于臧仓者也。
因辨识末,以质于当世君子。
又一年五月既望,后学金华何子举撰并书,建安翁甫题额。
按:《周子抄释》附录,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拟古二十七首 其十二 明 · 孙承恩
 押阳韵
知人良不易,毁誉多诪张。
人心殊爱憎,众口异雌黄。
叔孙仲尼,轲谤由臧仓
欧朱若人言,君子为豺狼。
皎皎明月珠,污泥閟其光。
兰蕙岂不馥,斩刈焉得芳。
世事每错乱,颠倒迷四方。
弃置莫重陈,重陈人心伤。
弃砚答 南宋 · 周南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八八、《山房集》卷四
有物于此,寒暑激射,背面剥蚀。
仲夏之月,拂乌几,启藏室,舒蚕茧之楮,握鸡距之笔,将以续《广骚》于未晡,了百函于一日。
既而墨跂跂而如距,翰欲濡而旋啬。
周子乃呼仆夫涤外胶,荡幽默,拟阴鉴,导灵液,终朴厚而古丑,蔑呵嘘之滴沥。
乃喟然而叹曰:「物壮则老,理久则息。
囿于形者皆然,而况乎石之泐」。
于是毡包席裹,将弃旧而规新,期易钝而为利。
午夜见梦,曰陶泓氏,应答条理,一一可纪。
曰:「若憎予之迟缓而不及事乎?
我虽漫漶,饱阅世态。
形刳心存,不磨在子,何底凝之尤,而索我于形骸之内?
我与子居,今四十年。
子学点染,于我磨研。
馀波所及,文字生焉。
学浅学涩,短章大篇;
予取予求,不汝瑕殄。
我质颛愚,不利走趋。
中间太学,辱在泥涂。
黄尘满面,墨突无烟。
载饥载渴,不饮盗泉。
我心匪石,知白守黑,穷年矻矻。
昔子在莒,有褐之父,善治文字,发未种种。
弁髦同弃,桐门鱼里。
得子之始,胶漆自比。
功成干尽,俯仰谁记?
今其存者,独余在尔。
子何不思故旧之不遗,而忍于狧糠而及米」?
余应之曰:「物庶新奇,适用者宜。
今有支机捣练,为物之卑,靡濡靡润,犹莫之为,况乎词翰于是乎出,而淹速随之。
子如椎鲁,发藻者谁?
今将告子弘农之谱,子未可轻为主人疵。
夫砚品数十,故有错精铜、裁水玉、傅偃漆、截筠谷,采美蚌之壳、浮查之木。
彼铁中之铮铮,亦馀子之碌碌。
又有屑石末出,陶穴发瘗,土斲瓦铸。
虽埏埴以为器,然非我之族类。
乃若青州之砥,绛丝黄里;
维淄之坑,有闻无声。
驼基罗君,绣织五纹;
洮河腝玉,价侔结绿。
虽未足为天下之宝,皆尝狎主黑壤之盟。
今将与子订楚产,穷越砥,访南唐良工之子孙,验西岩绝顶之脉理,定七里之优劣,续五绝之款识。
子其志之。
夫斧柯之山,青花如秋,紫云炫目,绀润夺玉,尚其色也。
苌弘洒泪,黳精绚内,九晕微心,有间有正,贵其目也。
浮轻沤,飘麝末,圆毫促点,薄重乾腻,声之隐也。
黝眉黄眼,玉乳金沙,蒸云含星,旋转如涡,体之异也。
黼形縠理,有茫索索,若烟非烟,若缕非缕,文之细也。
暮天如水,秋雨新霁,表里澄洁,无间奴隶,莹之至也。
凡此数者,寸有所长,与人莫逆。
或静而敏,或顺而泽,满唇抱水,喷墨成纸,低心承润,无趾自至,故能发微文,涌泉思,侔德于万石君之家,索价不啻二万钱之贵。
今子欿然孔穿,褊陋黯浅;
有度而迟,符采不眩。
乏刮眼之相视,渐老色之上面。
投閒置散,乃分之宜。
挟故而问,则吾不知」。
乃莞尔而笑曰:「凡子所称,皆研之靡。
有物于此,天地储精,日星耀芒;
凝以雨露,结以阴阳。
其形则长短大小,或圆或方;
难终难穷,不主故常。
文则轻清重浊,能玄能黄,一经一纬,迭为文章。
其嘘则触石而致千里之润,其翕则涸阴而冻七泽之温。
默则收声于厚壤,语则出响于玄渊。
是为无名之璞,造化之甄。
陶唐氏得之而为纯懿,夏禹氏得之而广疏凿。
孔子得之而修坠地之文,孟子得之而距摩顶之墨。
若夫帝鸿之玉纽,太公之金匮,河东之故刻,鲁庙之穿札,虽模范之尚存,而不知道术已为天下裂矣。
于是灭于坑焚,散于屋壁,愚黔首,尚刀笔,进大滑。
虽斯文之未亡,足为砚之一阨。
厥后,马迁发名山之藏,班固霤之秘,相如招徕乌有之徒,子云作为墨客之对。
又数百年,韩愈氏回狂澜,汲古绠。
作传以附,见其出处;
修文以瘗,藏其破碎。
然皆不过宝为文字之祥,而资笔墨之戏。
今我不惜漏泄于言语,盖欲子略识真才与大体。
而乃专持匠石氏之说,宜吾以秃翁而见弃也。
且夫尤物移人,慢藏诲盗。
彼平生之长物,充耳目之玩好。
然木石之怪,圣贤弗宝。
偃王为之以玉璞,而讫于贻石室之辱;
晋怀写之以铜镠,而无以禦陆沈之扰。
方其宝之也,自谓可以润生民,泽世教,然迄于争夺瓦解,原壤如燎,乌睹夫终身之与俱而贮水之不耗哉!
矧夫一气变化,万类氤氲;
空花结习,是身非身。
故丑好沿于所见,而高下生于相形。
澹台无貌,墨臀无名。
或饿死于纵理,或始生而有文。
高黑子而成帝,莽紫色而馀分。
虽八彩之至贵,亦重瞳而自焚。
彼人肖天地之形而犹若是,况乎一拳石之无情?
彼其著星,压赘丑点。
黄中通理,或罗缕而自陈。
剡芒奇诡,触浊经清。
譬如木伤雨而奸黣,础欲润而晕生。
尔乃生差别之想,分利钝之根。
拟形容于厥,指瑕颣以为真。
是何异指波心之炯而索月,见空中之肆而为人耶?
居,吾语汝
九韶不奏,孰嚅凤咮;
一勺之水,岂容龙尾?
鸲鹆来巢,《春秋》所以纪异;
不食马肝,食肉未为不知味。
若认赘以为嫡,以有眼为最佳,剸持黜朱之论,几何而不见笑于大方之家?
矧夫端石无铓,歙材少腻。
譬如柔曼之乏风骨,亦犹通敏之多粗粝。
彼未能以免俗,必反常而为贵。
然求百于千万,尝无十之一二。
非沾沾而自喜,则消耎于精锐。
况邺台屋上之乌,尚欠淳灰之洗;
而距野澄泥之字,未免下同于群碎。
其他渴则乞索,饱则滞淫,无之靡阙,有不为珍。
今子岂尝学书而得败箧者哉?
不然,何至以下驷而骄人?
且吾尝有大造于子,其知也耶」?
曰:「何如」?
对曰:「子之为人,廉而近刿。
其色焦然,微有刚利。
欲投胶而变浊,常蒿目以忧世。
恶毁方而瓦合,几转喉而触讳。
伤中心之坦直,贻四面之污痏。
向及其锋而用之,则劓汝于是非久矣。
顾方为子收卷而小靳,何乃责我以未能汪洋而大肆?
然则子为蹈火不热,入水不濡乎?
故为纳之罟擭坑阱之而不知避已」?
余乃内热震悸,三揖而进之曰:「余闻石不能言,今子无须眉而甚口,乃过于童乌之言《玄》。
岂天将怜之,假神以启其衷乎?
吾今知子矣」。
曰:「若知我谓何」?
曰:「子见素而抱朴者也。
学黄老之道,伤墨氏之兼爱,而隐于漆园之下者也。
昔吾见蔑之面,今吾见蔑之心矣。
挫其外而不割也,刳其中虚而为盈也,摧屈其锋锐不斗其捷也,肌色昏然毋以气骄人也。
其以虚玄为之骨,黝默为之体者乎?
子殆有道者也」。
曰:「斯言过矣。
我虽于淡泊相遭,而形为心之累。
少共绢素之用,长识淄渑之味。
上之岂不愿学为文雅以镇俗?
之岂不知发为波澜而饰治?
下岂无几案之材而规升合之水?
我岂石之人哉?
我惟涉笔其间,有见必识。
蒸亥豕之涉波,见出昼之濡滞。
闻或行而或尼,非臧仓之沮毁。
吾既不能削而为员兮,信有失流行而坎止。
幸托好于金石兮,逐浮沉于下里。
子以我为不能斲而小之则固宜,若曰进于道矣则恐未。
子言过矣,毋重吾罪」。
余恶其荒唐而无端崖,复从而扣之曰:「天生万民,必授之职。
始吾期子之道为沈浊,今子乃言有命之通塞,果且有知乎哉?
请子一决其用舍行藏,庶几不忧夫玄之尚白」。
于是辞穷吻索,自知不能究诘,请以太卜之瓦兆,参诸《连山》之宓《易》。
乃命史苏端蓍策,视墨拆,遇董先生下帷之兆,曰:「余不堪也」。
又筮之,遇䷕贲之䷳艮。
贲之贞,火也。
其悔,山也。
文明以止,晦其明也。
其繇曰:「他山之石,有文在脉。
时止则止,幽人贞吉」。
龟筮既袭,东方将白。
主人就席,举手揖客。
陶泓父笑言哑哑,早知翰林主人之设客难,万言不如一默。
大贤拟圣论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八、《净德集》卷一七
圣贤之心一也,其道亦一也,其穷达出处亦一也,而天下国家之治乱、生民之幸不幸系焉。
圣人之心欲有为以康世也,大贤之心亦然也;
圣人之道欲巨用以泽物也,大贤之道亦然也。
茍不为不用,则卷而藏之,以利于千万世之后,此圣贤之不得已也,天下国家之未治也,生民之不幸也。
然则六经之作,非仲尼之本意矣;
七篇之言,非孟轲之始心矣。
仲尼之意,复衰周之治于二帝而已也;
孟轲之心,跻战国之政于三代而已也。
然二人者卒不为不用〔一〕,而徒能载之于六经,发之于七篇,则吾道之穷甚矣。
后之释《孟子》者,又能推明其始终之迹而言之,以为孔子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删《诗》定《书》,系《易象》,作《春秋》;
孟子退自齐、梁,然后论著其书,盖大贤拟圣而作焉。
是故卫灵公问陈,则答以俎豆;
梁惠王问利,则对以仁义。
桓魋之厄,则谓之莫如予德;
臧仓之谮,则谓之不遇者天。
此其为心为道之相拟,如符节之相合,埙篪之相应,而无一毫之戾矣。
此赵氏之言当也,敢从而又广之,以显圣贤之功焉。
昔者洪水之怀襄,民多死于垫溺,则禹决九川,陂九泽,而天下平;
飞廉、恶来之害及于中国,则周公兼夷狄、驱猛兽,而百姓宁;
赏罚失柄而王道不存,则孔子修《春秋》,而臣子知惧。
此前圣后圣之为,虽世之相去甚远,而成功则一,皆务以康世而泽民也。
战国之衰,杨、墨放荡,君父之义将绝,而祸乱之流,浸淫以及于后世,非有禹、周公、孔子之心,安能禦哉?
孟子之好辨者,所以距诐行、放淫辞、息邪说而承于三圣也。
韩愈氏深明其功,谓之不在禹下。
信哉,拟圣之作,抑可见于斯矣!
显志赋(又自论) 东汉 · 冯衍
 出处:全后汉文 卷二十
冯子以为大人之德,不碌碌如玉,落落如石。风兴云蒸,一龙一蛇,与道翱翔,与时变化,夫岂守一节哉!用之则行,舍之则藏,进退无主,屈伸无常。故曰:「有法无法,因时为业,有度无度,与物趣舍。」常务道德之实,而不求当世之名,阔略杪小之礼,荡佚人间之事。正身直行,恬然肆志。顾尝好俶傥之策,时莫能听用其谋,喟然长叹,自伤不遭。久栖迟于小官,不得舒其所怀。抑心折节,意凄情悲。夫伐冰之家,不利鸡豚之息;委积之臣,不操市井之利。况历位食禄二十余年,而财产益狭,居处益贫。惟夫君子之仕,行其道也。虑时务者不能兴其德,为身求者不能成其功。去而归家,复羁旅于州郡,身愈据职,家弥穷困,卒离饥寒之灾,有丧元子之祸。先将军葬渭陵,哀帝之崩也,营之以园。于是以新丰之东,鸿门之上,寿安之中,地势高敞,四通广大,南望郦山,北属泾、渭,东瞰河华、龙门之阳,三晋之路,西顾酆、鄗周、秦之丘,宫观之,通视千里,览见旧都,遂定茔焉。退而幽居。盖忠臣过故墟而歔欷,孝子入旧室而哀叹。每念祖考著盛德于前,垂鸿烈于后,遭时之祸,坟墓芜秽,春秋烝尝,昭穆无列。年衰岁暮,悼无成功,将西田牧肥饶之野,殖生产,修孝道,营宗庙,广祭祀。然后阖门讲习道德,观览乎孔、老之论,庶几乎、乔之福。上陇阪,陟高冈,游精宇宙,流目八纮。历观九州山川之体,追览上古得失之风,悯道陵迟,伤德分崩。夫睹其终必原其始,故存其人而咏其道。疆里九野,经营五山,眇然有思陵云之意。乃作赋自厉,命其篇曰《显志》。显志者,言光明风化之情,昭章玄妙之思也。其辞曰:
开岁发春兮,百卉含英。
甲子之朝兮,汨吾西征。
发轫新丰兮,裴回镐京
飞廉而太息兮,登平阳而怀伤。
悲时俗之险厄兮,哀好恶之无常。
弃衡石而意量兮,随风波而飞扬。
纷纶流于权利兮,亲雷同而妒异;
独耿介而慕古兮,岂时人之所喜?
沮先圣之成论兮,邈名贤之高风;
忽道德之珍丽兮,务富贵之乐耽。
遵大路而裴回兮,履孔德之窈冥;
固众夫之所眩兮,孰能观于无形?
行劲直以离尤兮,羌前人之所有;
内自省而不惭兮,遂定志而弗改。
欣吾党之唐、虞兮,悯吾生之愁勤;
聊发愤而扬情兮,将以荡夫忧心。
往者不可攀援兮,来者不可与期;
病没世之不称兮,愿横逝而无由。
陟雍畤而消摇兮,超略阳而不反。
念生人之不再兮,悲六亲之日远。
陟九嵏而临㟞薛兮,听泾、渭之波声。
鸿门而歔欷兮,哀吾孤之早零。
何天命之不纯兮,信吾罪之所生;
伤诚善之无辜兮,赍此恨而入冥。
嗟我思之不远兮,岂败事之可悔?
虽九死而不瞑兮,恐余殃之有再。
泪泛澜而雨集兮,气滂浡而云披;
心怫郁而纡结兮,意沈抑而内悲。
瞰太行之嵯峨兮,观壶口之峥嵘;
悼丘墓之芜秽兮,恨昭穆之不荣。
岁忽忽而日迈兮,寿冉冉其不与;
耻功业之无成兮,赴原野而穷处。
伊尹之干汤兮,七十说而乃信;
皋陶钓于雷泽兮,赖虞舜而后亲。
无二士之遭遇兮,抱忠贞而莫达;
率妻子而耕耘兮,委厥美而不伐。
韩卢抑而不纵兮,骐骥绊而不试;
独慷慨而远览兮,非庸庸之所识。
卑卫赐之阜货兮,高颜回之所慕;
重祖考之洪烈兮,故收功于此路。
循四时之代谢兮,分五土之刑德;
相林麓之所产兮,尝水泉之所殖。
修神农之本业兮,采轩辕之奇策;
追周度之遗教兮,轶范蠡之绝迹。
陇山以隃望兮,眇然览于八荒;
风波飘其并兴兮,情惆怅而增伤。
览河、华之泱漭兮,望秦、晋之故国。
冯亭之不遂兮,愠知之遭惑。
流山岳而周览兮,徇碣石与洞庭
浮江、河而入海兮,溯淮、济而上征。
瞻燕、齐之旧居兮,历宋、楚之名都;
哀群后之不祀兮,痛列国这为墟。
中夏而升降兮,路纡轸而多艰;
讲圣哲之通论兮,心愊忆而纷纭。
惟天路之同轨兮,或帝王之异政;
尧、舜焕其荡荡兮,禹承平而革命。
并日夜而幽思兮,终悇憛而洞疑;
高阳邈其超远兮,世孰可以论兹?
夏启于甘泽兮,伤帝典之始倾;
颂成、康之载德兮,咏《南风》之高声。
思唐、虞之晏晏兮,揖稷、契以为朋;
昔裔纷其条畅兮,至汤、武而勃兴。
昔三后之纯粹兮,每季世而穷祸;
夏桀于南巢兮,哭殷纣于牧野。
伊尹于亳郊兮,享吕望于酆州;
功与日月齐光兮,名与三王争流。
杨朱号乎衢路兮,墨子泣乎白丝
渐染之易性兮,怨造作之弗思。
美《关雎》之识微兮,悯王道之将崩;
拔周、唐之盛德兮,捃桓、文之谲功。
忿战国之遘祸兮,憎权臣之擅强;
黜楚子于南郢兮,执赵武于溴梁。
善忠信之救时兮,恶诈谋之妄作;
聘申叔于陈蔡兮,禽荀息于虞、虢。
诛犁锄之介圣兮,讨臧仓之愬知;
𡢀子反于彭城兮,爵管仲于夷仪。
疾兵革之浸滋兮,苦攻伐之萌生;
孙武于五湖兮,斩白起于长平。
恶丛巧之乱世兮,毒纵横之败俗;
流苏秦于洹水兮,幽张仪于鬼谷。
德化之陵迟兮,烈列罚之峭峻;
商鞅之法术兮,烧韩非之说论。
始皇之跋扈兮,投李斯于四裔;
灭先王之法则兮,祸浸淫而弘大。
援前圣以制中兮,矫二主之骄奢;
馌女齐于绛台兮,飨椒举章华
摛道德之光耀兮,匡衰世之眇风;
宋襄于泓谷兮,表季札延陵
摭仁智之英华兮,激乱国之末流;
郑侨于溱、洧兮,访晏婴于营丘。
日曀曀其将暮兮,独于邑而烦惑;
夫何九州之博大兮,迷不知路之南北。
驷素虬而驰骋兮,乘翠云上佯;
伯夷而折中兮,得务光而愈明。
子高于中野兮,遇伯成而定虑;
钦真人之德美兮,淹踌躇而弗去。
意斟愖而不澹兮,俟回风而容与;
善卷之所存兮,遇许由于负
轫吾车于箕阳兮,秣吾马于颍浒;
闻至言而晓领兮,还吾反乎故宇。
览天地之幽奥兮,统万物之维纲;
究阴阳之变化兮,昭五德之精光。
跃青龙于沧海兮,豢白虎于金山
凿岩石而为室兮,托高阳以养仙。
神雀翔于鸿崖兮,玄武潜于婴冥;
伏朱楼而四望兮,采三秀之华英(《文选·登楼赋》注,谢朓《鼓吹曲》注)
纂前修之夸节兮,曜往昔之光勋;
披绮季之丽服兮,扬屈原之灵芬。
高吾冠之,岌岌兮,长吾佩之洋洋;
饮六醴之清液兮,食五芝之茂英。
揵六枳而为篱兮(《文选·天台赋》注、《闲居赋》注),筑若而为室;
播兰芷于中庭兮,列杜衡于外术。
攒射干杂蘼芜兮,构木新夷
光扈扈而断耀兮,纷郁郁而畅美;
华芳晔其发越兮,时恍惚而莫贵;
莫惜身之坎轲兮,怜众美之憔悴。
游精神于长兮,抗玄妙之常操;
处清静以养志兮,实吾心之所乐。
山峨峨而造天兮,林冥冥而畅茂;
鸾回翔索其群兮,鹿哀鸣而求其友。
诵古今以散思兮,览圣贤以自镇;
孔丘之知命兮,大老聃之贵玄;
德与道其孰宝兮?
名与身其孰亲?
陂山谷而闲处兮,守寂寞而存神夫庄周之钓鱼兮,辞卿相之显位;
于陵子之灌园兮,似至人之仿佛。
盖除约而得道兮,羌穷悟而入术;
离尘垢之窈冥兮,配乔、松之妙节。
惟吾志之所庶兮,固与俗之不同;
既俶傥而高引兮,愿观其从容(《后汉·冯衍传》,又略见《艺文类聚》二十六)
孟子题辞 东汉 · 赵岐
 出处:全后汉文 卷六十二
《孟子题辞》者,所以题号孟子之书。
本末指义文辞之表也。
孟,姓也。
子者,男子之通称也。
此书,孟子之所作也,故总谓之《孟子》,其篇目则各自有名。
孟子,邹人也。
名轲,字则未闻也。
邹本春秋邾子之国,至孟子时改日邹矣。
国近鲁,后为鲁所并。
又言邾为楚所并,非也。
邹县是也。
或曰:「孟子,鲁公孟孙之后故,孟子仕于齐,丧母而归葬于鲁也。
三桓子孙,既以衰微,分适他国」。
孟子生有淑质,夙丧其父,幼被慈母三迁之教
长师孔子之孙子思,治儒术之道,通《五经》,尤长于《诗》、《书》。
周衰之末,战国纵横,用兵争强,以相侵夺。
当世取士,务先权谋,以为上贤,先王大道陵迟隳废。
异端并起,若杨朱、墨翟放荡之言,以干时惑众者非一。
孟子闵悼尧舜、舜、汤、文、周、孔之业将遂湮微,正涂壅底,仁义荒怠,佞伪驰骋,红紫乱朱。
于是则慕仲尼周流忧世,遂以儒道游于诸侯,思济斯民。
然由不肯枉尺直寻,时君咸谓之迂阔于事,终莫能听纳其说。
孟子亦自知遭苍姬之讫录,值炎齐之未奋,进不得佐兴唐、虞雍熙之和,退不能信三代之馀风,耻没世而无闻焉,是故垂宪言以诒后人。
仲尼有云:「我欲托之空言,不如载之行事之深切著明也」。
于是退而论集所与高第弟子公孙丑万章之徒难疑答问,又自撰其法度之言,著书七篇,二百六十一章,三万四千六百八十五字。
包罗天地,揆叙万类,仁义道德,性命祸福,粲然靡所不载。
帝王公侯遵之,则可以致隆平,颂清庙;
卿大夫士蹈之,则可以尊君父,立忠信;
守志厉操者仪之,则可以崇高节,抗浮云。
有风人之托物,《风雅》之正言,可谓直而不倨,曲而不屈,命世恶圣之大才者也。
孔子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乃删《诗》定《书》,系《周易》,作《春秋》。
孟子退自齐、梁,述尧、舜之道而著作焉,此大贤拟圣而作者也。
七十子之畴,会集夫子所言,以为《论语》。
《论语》者,《五经》之馆𩝛,《六艺》之喉衿也。
孟子之书,则而象之。
卫灵公问陈于孔子孔子答以俎豆;
梁惠王利国孟子对以仁义。
宋桓魁欲害孔子孔子称「天生德于予」;
臧仓毁鬲孟子孟子曰「臧氏之子焉能使予不遇哉!
旨意合同,若此者众。
又有《外书》四篇,《性善》、《辩文》、《说孝经》、《为政》。
其文不能弘深,不与内篇相似,似非孟子本真,后世依放而托之者也。
孟子既没之后,大道遂绌,逮至亡秦,焚灭经术,坑戮儒生,孟子徒党尽矣。
其书号为诸子,故篇籍得不泯绝。
汉兴除秦虐禁,开延道德,孝文皇帝欲广游学之路,《论语》、《孝经》、《孟子》、《尔雅》皆置博士
后罢传记博士,独立《五经》而已。
讫今诸经通义,得引《孟子以明事,谓之博文
孟子长于譬喻,辞不迫切,而意已独至。
其言曰:「说《词》者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志;
以意逆志,为得之矣」。
斯言殆欲使后人深求其意,以解其文,不但施于说《诗》也。
今诸解者往往摭取而说之,其说文多乖翼不同。
孟子以来五百馀载,传之者亦已众多。
余生西京,世寻丕祚,有自来矣,少蒙义方,训涉典文,知命之际,婴戚于天,构屯离蹇,诡姓遁身,经营八纮之内,十有馀年,心剿形瘵,何勤如焉!
尝息肩弛担于济、岱之间,或有温故知新,雅德君子,矜我劬瘁,眷我皓首,访论稽古,慰以大道。
困吝之中,精神遐漂,靡所济集,聊欲仔志于翰墨,得以乱思遗老。
惟六籍之学,先觉之士,释而辩之者既已详矣。
儒家惟有《孟子》,闳远微妙,缊奥难见,宜在条理之科。
于是乃述已所闻,证以经传,为之章句,具载本文别其指,分为上下,凡十四卷。
究而言之,不敢以当达者;
施于新学,可以寤疑辩惑;
愚亦未能审于是非,后之明者,见春违阙,傥改而正诸,不亦宜乎(《孟子》赵《注》宋本)
江南书情二十韵寄秘阁韦校书贻之商洛宋先辈垂文二同年870年 唐 · 皮日休
五言排律 押咸韵 创作地点:江苏省苏州市
引用典故:三缄 五羖 臧仓
四载加前字,今来未改衔。
君批凤尾诏,我住虎头岩。
季氏唯谋逐,臧仓只拟谗。
时讹轻五羖,俗浅重三缄
瘦去形如鹤,忧来态似獑。
才非师赵壹,直欲效陈咸
孤竹宁收笛,黄琮未作瑊。
作羊宁免狠,为兔即须毚。
枕户从亚,侵阶草懒芟。
壅泉教咽咽,垒石放巉巉。
掣钓随心动,抽书任意杴。
教弩父摘,酒遣僰童监。
默坐看山困,清斋饮水严。
藓生天竺屐,烟外(一作坏)洞庭帆。
病久新乌帽,闲多著白衫
药苞陈雨匼,诗草蠹云函。
遣客呼林狖,辞人寄海𧍧
室唯搜古器,钱只买秋杉
寡合无深契,相期有至諴。
他年如访问,烟茑暗髟髟。
奉和鲁望读阴符经见寄870年 唐 · 皮日休
 创作地点:江苏省苏州市
引用典故:臧仓
三百八十言,出自伊祁氏
上以生神仙,次云立仁义。
玄机一以发,五贼纷然起。
结为日月精,融作天地髓。
不测似阴阳,难名若神鬼。
得之升高天,失之沈厚地。
具茨云木老,大块烟霞委。
自颛顼以降,贼为圣人轨。
尧乃一庶人,得之贼帝挚
挚见其德尊,脱身授其位。
舜唯一鳏民,冗冗作什器。
得之贼帝尧,白丁作天子。
禹本刑人后,以功继其嗣。
得之贼帝舜,用以平洚水。
自禹及文武,天机𢟉然弛。
姬公树其纲,贼之为圣智。
声诗川竞大,礼乐山争峙。
爰从幽厉馀,宸极若孩稚。
九伯真犬彘,诸侯实虎兕。
五星合其耀,白日下阙里。
由是圣人生(一作生圣人),于焉当乱纪。
黄帝之五贼,拾之若青紫。
高挥春秋笔,不可刊一字。
贼子虐甚斨,奸臣痛于箠。
至今千馀年,蚩蚩受其赐。
时代更复改,刑政崩且陊。
予将贼其道,所动多訾毁。
叔孙臧仓,贤圣多如此。
如何黄帝机,吾得多坎踬。
纵失生前禄,亦多身后利。
我欲贼其名,垂之千万祀。
宋故左迪功郎许府君墓志铭 宋 · 孙觌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九四、《鸿庆居士文集》卷三八
无锡许氏有通直郎、赠朝请大夫讳希道者,以耆儒宿学、忠信朴茂,名一乡善士。
生四子,共传一经世其家,皆中进士选。
而长子德之最知名,少年策上第,所涖以材能称,太上皇召见,擢尚书郎太常少卿直显谟阁为州刺史
既没,崇庆军节度使叶梦得铭其葬。
曰倜,左承议郎
曰衍之,左奉议郎
迪功府君,其季也。
讳伸字懿叔,中绍兴十二年进士第
于是父子兄弟五人,皆以儒学占仕籍,文行彬彬,贤临一时,而无锡许氏于今为望族。
君生十岁丧母,哭泣思慕已如成人;
好书嗜学,亦不类童子。
文词敏赡,操笔书纸立就,退视它生,方属稿作嗫嚅状,君从旁口占授人,人如其意所出。
年十七,偕举子数千百人群至于有司,遂占殊等;
进升礼部,试不合。
乡州推行三舍法,君居间,袖然角出其上。
参知政事沈与求教官,特喜公文,选寘前列,为诸生领袖,且曰:「文如许君,乃可望此」。
靖康建炎之乱,转徙兵间,至绍兴中,始解进士褐,授左迪功郎临安府盐官县尉
久之,部使者檄君权主秀州华亭县簿
华亭秋苗米在上供经数中,积岁侵盗,率移用常平米代输,而敛来岁之入偿之,相踵为故常。
一日,主管官林衡按视仓庾,县令赵伯琥悉推所受秋苗补还常平之贷。
衡尝为华亭而知其故,尽扃鐍缄封付掌吏者;
转运使遣吏卒连百馀船起发上供,漕之钱塘
已次境内,伯琥穷不知所出,即日檄主簿摄县事,脱身诣府,饬群胥持漕檄视君,当贷常平如故事;
又嗾纲兵持梃驱迫掌吏,群噪庾中不可耐,遂相与破钥发廪,授之,已去而后告。
君始矍然悟代庖之误。
伯琥还,上书告君擅发仓廪之罪。
衡得其情,并劾伯琥,与君俱罢。
转运使材伯琥之为,援之复留,故君独以罪免。
众怒不平,勉君讼于朝,君曰:「忍穷耐老自吾分,臧仓何预焉」?
卒不辩。
衡闻伯琥之复也,檄追贷益急,无几何,尚书免符下,凡常平前贷勿追。
君笑曰:「吾得罪宜也」。
嗟夫!
小官待远次,摄尺寸之柄,以纾旦暮之急,而同寮嫁祸,遂与盐官并失之,世路如此,可畏哉!
君既罢归,杜门屏处,益取旧书读之,至会心处,则欣对移日,虽万钟之禄、千金之富,不能绝也。
间从常所往来赋诗饮酒,佐一欢之适。
再调婺州浦江,非其好也。
以二十二年十一月甲午被疾卒于家,享年六十一。
曾祖至,不仕;
祖旦,赠承事郎
父,大夫公也。
母尤氏,继母施氏,并封宜人
妻尤氏。
四男子:铸、铎、镃、铉。
铸,累荐礼部,亦以文学知名。
四女:进士周纲、尤褒,其婿也;
一学佛,为比丘尼
一在室。
孙男女、曾孙男女各二人。
诸孤卜以其年十二月癸未葬县之扬名乡谢塾原上。
君少时以材气自负,慨然欲一奋以自表见于世;
晚得一官,坐席未煖,遂陷不测。
因叹曰:「古人不肯为五斗米见乡里小儿,殆谓此耶」。
自是浮沈里闾间,不复有进取意。
政和中,余与少常同台省,知君而未识也。
君没后,其子铸惠然过余,以文为贽,词义卓然,三读叹惊;
已乃出君之内弟右朝请大夫通判镇江军府施垓之状,来请铭。
余曰:「君虽不遇以死,而有子嗣守家学,追取故物,以大君之门者,其在铸矣」。
遂不辞而与为铭。
铭曰:
生林林兮万形空,中如鸿毛兮遇风。
上高飞兮百雉之墉,下漂坠兮环堵之宫。
繄所托之固然兮,□山苗与涧松。
洴澼或以封兮,系其逢。
呜呼懿叔兮,铭之诏无穷。
古意 南宋 · 李吕
 押尤韵
鸱鸮嘲凤凰,飞鸣竞啾啾。
凤兮问彼鸮,见憎何因由。
我居在丹穴,下瑞暂来游。
梧桐与竹实,食息无外求。
尔本挟妖怪,隐身向阴幽。
所至兴祸事,觜爪藏戈矛。
昼伏作鼠态,白日照可羞。
臭腐适其愿,恶类自与俦。
志尚素不同,何殊风马牛
嗟予月旦评,岂论汝劣优。
汝道自取薄,安得妄怨尤。
自古盗憎主,何异鸱辈流。
有如夫子圣,武叔非宿仇。
臧仓沮孟氏,岂为鲁君谋
但当砺风节,汝自曲如钩
董鋆招同董攽阮训张培基饮城北寓馆醉后论诗并议续枕湖旧社诗以代约 清 · 姚燮
 押阳韵 出处:复庄诗问卷二十九
江云渟作寒水光,渟渟照我衣袂凉。
市门初火接残日,城闉落木吹微霜。
董君置酒集佳客,客皆诗者吾与将。
绿萝吹幕烛华短,西风老矣方夜长。
近吾以病眤诗酒,薄醉差可吟亦强(叶羌)
袒衣弄影飐须发,影在素壁同霓翔。
时十万户各梦息,不息惟饮惟斯堂。
斯堂斯人有斯夕,亦含露来媚芳。
边柳疏烟漠漠,隔烟山迥天苍苍。
苍然天色接湖气,雁声递过芙蓉塘。
座有老董辞忽狂,气可吞虎髯戟张。
几于斗室置六合,未睹门外皆浑茫。
嗣宗谐笑抵悲哭,摘缨舞槊骄排当。
主人羞默等处女,特以柔冶摧劲刚。
茂先袖手踞筵角,心则了了神故佯。
鲰生未敢厕旁议,就所伸屈聊抑扬。
大抵胸次各有郁,必不得已为慨慷。
安知爱恋一寸翼,集琐而沸皆蜩螗。
颇思湖上昔时社,列舆迭霸桓文庄。
雕戈犀甲十四队,格战谁惜头颅创?
王周一替众侯解,魏韩割裂齐楚亡。
及今寖微不可复,转令感旧吁乎伤。
美人籥翟空西方,禾麦既偃馀苞稂。
宜哉泗上牧牛子,多思赤手摩芒砀。
我虽邾莒最孱国,犹愿执戟驱前行。
奈何按骑不踊跃,徒悬大鼓相击镗。
出门仰睹中霄潢,驱来乱翳如群羊。
文星失照十年屋,沧海已有千尺
今宵良会足遥继,毋谓乌合思隼飏。
倘遵约法等萧相,讵愁阻驾来臧仓
明朝十月春小阳,乾坤递入梅花香。
好吹温煦补凄洌,子有琴筑吾瑟簧。
和平导使乖戾忘,致尔福寿增无量。
不然止蹶行踉跄,暮随归鸟朝随旸。
枉张大口恣餔啜,彼博奕者犹足强。
谈兵吓鬼鬼未怕,已先笑杀邻妪盲。
七月三十日大雨连宵 其二 宋 · 虞俦
七言律诗 押阳韵
乘槎有客泛仙潢,咋指泥涂悔我狂。
此去不烦推谢令,向来宁是尼臧仓
愁惊过雁乡心碎,喜溢浮蛆瓮面香。
金井老梧秋色重,时翻危叶堕银床。
君子以仁礼存心论 南宋 · 曾晞颜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四七、《论学绳尺》卷六
论曰:君子之所以自处者,天而已矣。
夫苟天而已矣,则人固无与也。
人无与于天,而纷纷者若将累之。
天不可累也。
可累则非天也。
君子人欤,爱人者天也,敬人者亦天也。
天者,我固有之也。
我固有之,则人固不能使之无爱无敬也。
吾爱人敬人,而人不吾爱吾敬,吾心之爱敬自若也。
此之谓天也。
是故仁也礼也,君子之存乎吾心者也。
存乎吾心者天也,拂乎吾心者人也。
彼固拂之,吾固存之,人固不得以累吾天也。
吾之所以自处者,天而已矣。
孟子曰:「君子以仁礼存心」。
请以天论。
尝谓君子之所能者天也,而其所不能者人也。
人之不知天者,其心与君子异,一语之慢,贻憾终身,睚眦之报,孜孜然惟恐不及。
问之,则曰:「恶声必反,贤者不免。
以德报怨,圣人非之。
势迫情动,凡其捍格龃龉者,责固不专在我也」。
嗟呼!
不以薄待人,则望其待己也甚厚。
至于遭无故之变,人情皆有所不堪。
觖甚厚之望而乘之以不堪之情,则其所以相与屑屑者无怪也。
吁!
是非之相形,彼此之相厉,盖亦深于责人而不知天之在我者,固已浅矣。
君子不然也。
惟天之天,可以明君子之天。
何以言之?
大哉乾元,万物资始,天之仁也,品物流形,各正性命,礼斯行焉。
而宇宙之间,参差不齐,忿怨嫚亵,凡以帝力为何有者,天亦听之而已。
百物之生,四时之行,天之天盖自如也。
君子之天,亦天之天也。
且恻隐之心,仁之端也。
君子以恻隐自处,而刻薄之私一毫不敢萌焉,惧有以𢦤其天也。
辞逊之心,礼之端也,君子以辞逊自处,而慢傲之习顷刻不敢生焉,惧有以亵其天也。
仁于人,无不爱;
礼于人,无不敬。
使君子而不爱人不敬人,非也。
然爱人者,人恒爱之;
敬人者,人恒敬之。
君子而爱人敬人,人亦宜爱敬君子。
而靡靡纷纷,犹有撞搪叫号、忿触而怒抗者,岂君子有以致之耶?
君子无以致之而其至于此也,则安得不究夫人?
而君子之于斯也,有哀矜而无忿懥,有顺受而无捍拒,有雍容暇豫而无躁切急迫。
被意外之患而居之以宽,挟可以傲人之资而退然若不敢较者,何也?
盖其涵养之熟,持循之定,所以自处者天也。
我之于人无不爱,尽我之仁而已,人不我爱,我不知也,我于人无不敬,尽我之礼而已,人不我敬,我不知也。
其意亦曰:「自然者谓之天,使然者非天也」。
出于我者谓之天,出于人者非天也。
仁义根于吾心,我固有之也,非由外铄我也。
今人不我爱我敬,我亦不爱不敬,是我之爱敬出于人而非出于己,出于使然而非出于自然,仁礼皆吾心外物矣,其得谓之天乎?
周公之于管蔡,夫子之于叔孙武叔子路之于伯寮,皆是心也。
古今论天德者必曰舜,舜何人也?
温恭允塞人也,其仁礼非有所愧。
慢虐小丑,崛强弗率,赫然以兵歼之,夫岂不可?
舞干羽,敷文德,舜之心泊如也。
君子之待横逆,如舜之待夷狄,则天矣。
嗟夫!
人同此心,心同此天,天非君子之所私有也。
人自不能有之,乃悻悻焉,与君子角,暴焉而莫之怒,慢焉而莫之抗,未必不谓君子之为吾屈也,抑孰知暴之慢之而未尝怒且抗者,固所以见君子之天也。
孟子之言,吾于此验之,抑孟子亦能蹈其言者欤?
臧仓之毁,大非常情之所堪,而行使止尼,一归之天,平日仁礼之心,不少易也。
吁!
孟子之天而所遇之人犹有臧氏子焉,世变亦可叹矣!
谨论。
诚斋晦庵帖伤刘子澄死于贬所 南宋 · 释居简
七言绝句 押阳韵
宋司马后鲁臧仓,贤圣虽穷道不伤。
老子看棋高一著,噬脐空自忆刘郎。
送樊琯司业归朝881年 晚唐 · 唐彦谦
五言排律 押阳韵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引用典故:钓璜 啖鏊讥尔雅 泥函谷 卖饼诉公羊 青袍过寿阳
近者苏司业,文雄道最光。
夫君居太学,妙誉继中行。
汲郡陵初发,汾阴箧久亡。
寂寥方倚席,容易忽升堂。
去日应悬榻,来时定裂裳。
惬心频拾芥,应手屡穿杨。
辩急如无敌,飞腾固自强。
论心期舌在,问事畏头长。
驷马终题柱,诸生面墙
啖螯讥尔雅,卖饼诉公羊(《三国志注》:“魏严干善《春秋公羊》,钟繇好《左氏》,谓公羊为卖饼家。”)
未见函谷,俄惊火建章。
烟尘昏象魏,行在隔巴梁。
红粟填郿坞,青袍过寿阳
剪茅行殿湿,伐柏旧陵香。
黉室青衿尽,渠门火旆扬。
云飞同去国,星散各殊方。
贱子悲穷辙,当年亦擅场。
齑辛寻幼妇,醴酒忆先王。
圣域探姬孔,皇风乐禹汤。
畏诛轻李喜,言命小臧仓
折树休盘槊,沈钩且钓璜
鸿都问词客,他日莫相忘。
小师写真请赞 南宋 · 释绍昙
眉似帚粗,面如漆墨。
道慈悲,谁知恶毒。
蒿篱关猛虎,宽处有威。
笔管养苍龙,直中藏曲。
臧仓沮,不遇鲁侯
伯夷饥,不食周粟。
命解 南宋 · 度正
七言绝句 押歌韵
世谓臧仓解谮轲,岂知天意在干戈。
如天便欲平天下,纵百臧仓不奈何。
辩命论 南梁 · 刘峻
 出处:全梁文卷五十七、文选卷五十四
主上尝与诸名贤言及管辂,叹其有奇才而位不达。
时有在赤墀之下豫闻斯议,归以告余。
余谓士之穷通,无非命也。
故谨述天旨,因言其致云。
臣观管辂,天才英伟,圭璋特秀,实海内之名杰,岂日者卜祝之流乎?
而官止少府,年终四十八,天之报施,何其寡与?
然则高才而无贵仕,饕餮而居大位,自古所叹,焉独公明而已哉!
故性命之道,穷通之数,夭阏纷纶,莫知其辩。
仲任蔽其源,子长阐其惑。
至于鹖冠瓮牖,必以悬天有期;
鼎贵高门,则曰唯人所召。
譊譊欢咋,异端斯起。
萧远论其本而不畅其流,子玄语其流而未详其本。
尝试言之曰:夫通生万物,则谓之道;
生而无主,谓之自然。
自然者,物见其然,不知所以然,同焉皆得,不知所以得。
鼓动陶铸而不为功,庶类混成而非其力。
生之无亭毒之心,死之岂虔刘之志。
坠之渊泉非其怒,升之霄汉非其悦。
荡乎大乎,万宝以之化;
确乎纯乎,一化而不易。
化而不易,则谓之命。
命也者,自天之命也。
定于冥兆,终然不变。
鬼神莫能预,圣哲不能谋,触山之力无以抗,倒日之诚弗能感。
短则不可缓之于寸阴,长则不可急之于箭漏。
至德未能踰,上智所不免。
是以放勋之世,浩浩襄陵
天乙之时,焦金流石
文公𨆫其尾,宣尼绝其粮。
颜回败其丛兰,冉耕歌其芣苢。
夷叔毙淑媛之言,子舆臧仓之诉。
圣贤且犹若此,而况庸庸者乎?
至乃伍员浮尸于江流,三闾沈骸于湘渚。
贾大夫沮志于长沙冯都尉皓发于郎署
君山鸿渐,铩羽仪于高云;
敬通凤起,摧迅翮风穴
此岂才不足而行有遗哉?
近世有沛国刘瓛弟琎,并一时之秀士也。
关西孔子,通涉六经,循循善诱,服膺儒行
琎则志烈秋霜,心贞昆玉,亭亭高竦,不杂风尘。
皆毓德于衡门,并驰声于天地。
而官有微于侍郎,位不登于执戟,相次殂落,宗祀无飨。
因斯两贤以言古,则昔之玉质金相英髦秀达,皆摈斥于当年,韫奇才而莫用,徼草木以共彫,与麋鹿而同死,膏涂平原,骨填川谷,堙灭而无闻者,岂可胜道哉!
此则宰衡之与皂隶,容彭之与殇子猗顿之与黔娄,阳文之与敦洽
咸得之于自然,不假道于才智。
故曰「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其斯之谓矣。
命体周流,变化非一,或先号后笑,或始吉终凶,或不召自来,或因人以济。
交错纠纷,回还倚伏,非可以一理徵,非可以一途验。
而其道密微,寂寥忽慌,无形可以见,无声可以闻。
必御物以效灵,亦凭人而成象;
天王之冕旒,任百官以司职。
而或者睹汤武之龙跃,谓龛乱在神功;
闻孔墨之挺生,谓英睿擅奇响;
视彭韩之豹变,谓鸷猛致人爵;
见张桓之朱绂,谓明经拾青紫。
岂知有力者运之而趋乎?
故言而非命,有六蔽焉尔。
请陈其梗概。
靡颜腻理哆噅蹙頞,形之异也。
朝秀晨终,龟鹄千岁,年之殊也。
闻言如响,智昏菽麦,神之辨也。
同知三者定乎造化荣辱之境,独曰由人,是知二五而未识于十。
其蔽一也。
龙犀日角,帝王之表;
河目龟文,公侯之
抚镜知其将刑,压纽显其膺录。
星虹枢电,昭圣德之符;
夜哭聚云,郁兴王之瑞。
皆兆发于前期涣汗于后叶。
若谓驱貔虎,奋尺剑。
入紫微,升帝道,则未达窅冥之情,未测神明之数。
其蔽二也。
空桑之里,变成洪川;
历阳之都,化为鱼鳖。
楚师屠汉卒,睢河鲠其流;
秦人坑赵士,沸声若雷震。
火炎昆岳,砾石与琬琰俱焚;
严霜夜零,萧艾与共尽。
虽游夏之英才,伊颜之殆庶,焉能抗之哉?
其蔽三也。
或曰明月之珠,不能无颣;
夏后之璜,不能无考。
亭伯于县相如卒于园令
才非不杰也,主非不明也,而碎结绿之鸿辉,残悬黎之夜色,抑尺之量有短哉?
若然者,主父偃公孙弘对策不升第,历说而不入,牧豕淄,见弃州部。
设令忽如过隙,溘死霜露,其为诟耻,岂崔马之流乎?
及至开东閤,列五鼎,电照风行,声驰海外,宁前愚而后智,先非而终是?
将荣悴有定数,天命有至极,而谬生妍蚩。
其蔽四也。
虎啸风驰龙兴云属,故重华立而元凯升,辛受生而飞廉进。
然则天下善人少,恶人多,闇主众,明君寡。
而薰莸不同器,枭鸾不接翼,是使浑敦梼杌踵武于云台之上,仲容庭坚耕耘于岩石之下。
横谓废兴在我,无系于天。
其蔽五也。
彼戎狄者,人面兽心,宴安鸩毒,以诛杀为道德,以蒸报为仁义,虽大风立于青丘,凿齿奋于华野,比于狼戾,曾何足喻?
金行不竞,天地板荡,左带沸唇,乘閒电发,遂覆瀍洛,倾五都,居先王之桑梓,窃名号于中县,与三皇竞其萌黎,五帝角其区宇,种落繁炽,充仞神州。
鸣呼!
福善祸淫,徒虚言耳!
岂非否泰相倾,盈缩递运,而汨之以人?
其蔽六也。
然所谓命者,死生焉,贵贱焉,贫富焉,治乱焉,祸福焉。
此十者,天之所赋也。
愚智善恶,此四者,人之所行也。
夫神非舜禹,心异朱均,才絓中庸,在于所习。
是以素丝无恒,玄黄代起,鲍鱼芳兰,入而自变。
季路学于仲尼,厉风霜之节;
楚穆谋于潘崇,成杀逆之祸。
而商臣之恶,盛业光于后嗣;
仲由之善,不能息其结缨。
斯则邪正由于人,吉凶在乎命。
或以鬼神害盈,皇天辅德。
故宋公一言,法星三徙,殷帝自剪,千里来云。
若使善恶无徵,未洽斯义。
于公高门以待封,严母扫墓以望丧,此君子所以自彊不息也。
如使仁而无报,奚为修善立名乎?
斯径廷之辞也。
夫圣人之言显而晦,微而婉,幽远而难闻,河汉而不测。
或立教以进庸怠,或言命以穷性灵,积善馀庆,立教也;
凤鸟不至,言命也。
今以其片言辩其要趣,何异乎夕死之类而论春秋之变哉。
且荆昭德音,丹云不卷;
周宣祈雨,圭璧斯罄;
于叟种德,不逮勋华之高;
延年残犷,未甚东陵之酷。
为善一,为恶均,而祸福异其流,废兴殊其迹,荡荡上帝,岂如是乎?
诗云:「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故善人为善
焉有息哉?
夫食稻粱,进刍豢,衣狐貉,袭冰纨,观窈眇之奇舞,听云和之琴瑟,此生人之所急,非有求而为也。
修道德,习仁义,敦孝悌,立忠贞,渐礼乐之腴润,蹈先王之盛则,此君子之所急,非有求而为也。
然则君子居正体道,乐天知命,明其无可奈何,识其不由智力,逝而不召,来而不距,生而不喜,死而不戚。
瑶台夏屋,不能悦其神;
土室编蓬,未足忧其虑。
不充诎于富贵,不遑遑于所欲。
岂有史公董不遇之文乎?